第二天还要加班,我早起的时候,打开手机看到天气预报。
竟然预报今天有雨。
好像未来这半个月雨特别多。
我把一把伞拿在手里,想了想,离开之前,又把一个很小的折叠伞放进包里。
上班后,我始终没有见到石楷锐。
天呐,不会真的是喝多了吧?感觉他喝得比吴云星少多了,可……我看向吴云星,他一脸镇定的样子,认真工作看着屏幕的样子,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是昨夜喝了那么多的人。
“……你没事吧?”
他昨晚对我唯一说的低沉的这四个字,在我的耳边环绕了几遍。
我有点生气。
我为什么总是偷偷的生他的气。
我小窗石楷锐的微信:大哥,你昨晚是喝多了吗?
他始终没有回复我。
也没过多久,就看到经理在群里说:请《探索日》编辑部所有男生外勤,去楼下坐公司商务车分别去仓库。
仓库?
上次还是金应告诉我我们仓库的位置,不然我既没去过,也不知道,他说每次来的新人都让去仓库实习几天的,不知为什么没让我去,也许是忘了。
仓库在经十路快到开发区的地方,我眼看着屏幕上的QQ群里每个男生都回复完之后,他们便一个个离开座位,出门走掉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吴云星离开了,他走之前什么都没有叮嘱我。
为什么这时候,让所有人去仓库?
我感到蹊跷。
之后,石楷锐终于来了,运营经理问他给你打电话也联系不到云云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我问晓晓姐,晓晓姐告诉我说:“是因为我们仓库的租赁时间到期了,他们要去搬仓库了。”
我没有去过仓库,我只能尽力想象着仓库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吴云星他们还没回来,他不在我总觉得很没有安全感,眼前的工作怎么看怎么觉得索然无味。
一直到四点多的时候,运营经理来我们办公室叫我们说他们回来了,需要人手。
我和晓晓姐她们几个女孩子才乘电梯下去了,走到大厦的大厅外面,看到有一辆卡车,卡车上放的全是成捆的杂志,竟然全都是《探索日》的过刊!
我被眼前的“杂志山”震惊了。
晓晓姐不是说搬仓库而已,为什么他们又把杂志运来了杂志社?
运营经理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也开始搬吧!”
我们几个人点了点头,我一抬头看到吴云星他们已经打开卡车的门,爬上成捆的杂志上面,把杂志往下面递。
杂志实在是太沉了,我和晓晓姐两个人都拎不起这一包书来,只好和运营经理还有美编姐姐四个人一起抬,我们三个好不容易才走到电梯门口,我一回头,吴云星拎着比我们这一包还大还重的一大蛇皮袋的杂志来了,轻轻地放在我旁边,我看到汗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却感受不大到他的喘息。
后面来的几个男生几乎都是两个人合力抬一蛇皮口袋的杂志,金应也是。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的眼中充满了奇异的感觉:吴云星这么瘦,为什么这么有力气?
我狠狠压制这种感觉,可恶!又是那种不由自主很喜欢很喜欢他的那种感觉。
运营经理也很惊讶:“别看云星这么瘦,怎么会这么有力气?”
吴云星笑了笑:“还好,我比他们都有肌肉。”
这倒不是吧?
我回头看了看他们几个,肌肉……对于他们是不存在的吧?
我们女生在搬杂志这件事情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他们放弃了,招呼我们直接回去,把编辑部办公室,腾出一片地方。
我们回到办公室,运营经理看了看,决定腾出西北角。
西北角放着一个放大家带来的饭盒的冰箱,当然,里面也有很多其他吃的,水果什么的,和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微波炉,微波炉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在这个办公室里开会用的白板,以及一台落地小风扇。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了,我们开始搬运这些东西,其实这些东西突然也不知道该放去哪里合适,只不过无论放去哪里都很拥挤,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个休闲的角落了。
我们只好先把它们搬离开。
他们很快就通过电梯把杂志运送到了走廊里,运送完毕,又开始从走廊里往办公室里抬。
“靠墙放……对,就这样,全靠着墙摆放吧,拿的时候也好找……”
运营经理在一旁指挥。
我们几个女生看着男生(累得跟狗一样),脸皮再厚都不好意思了,只好拿着抹布擦一擦冰箱之类。
他们终于搬完了杂志,还搬来了很多杂志之前发放的赠品,飞机模型、漂亮本子什么的,我和晓晓姐一人拿了好几样东西,开心得不得了。
杂志全被靠墙码放整齐,这一个角落里,杂志堆积成了山一样,特别壮观。
“余主编,本来还以为放不下呢,这不也放下了,”运营经理没有想到似的,很开心:“既然放下了,那就不用着急找仓库了,不然还得再搬一趟,是不是?”
余主编点头。
我心里渐渐浮出一个很不好的想法:公司不会舍不得为杂志找新的仓库了吧?
应该不缺这些钱才对啊……
这一天连我自己都挺累的,更别说吴云星他们了,下班后,我走出去,看着走廊尽头窗外的天色,天渐渐变了颜色,乌云密布起来。
我一转身,看见了洗手回来的吴云星,他挽着袖子,白色的衬衣脏了不少,但整个人还都是很精神。
我淡淡地说:“哥,你看,快要下雨了。”
“是啊,看起来要变天了,可是我没带伞,希望不要下雨。”
我左手拿着自己的长柄伞,又从包包里缓缓掏出折叠伞,直直地递给他:“幸好,我还有一把伞。”
他看到我这样做,似乎也没有惊讶,反正他这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一副冷淡的神情。
不过,他后退了一步,摆摆手:“不用,不用了吧,反正应该也不会很快下雨。”
我有些失望,没想到他又开始拒绝我。
我把伞收回包里,说:“好吧。”
我装作不是为了他而准备的。
我不再管他没有出公司,而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公司。
没想到,我还没走到家的时候,天上就风云突变,墨色昏黑,明明才不到六点,却像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
就这样转瞬间下起了暴雨,暴雨倾盆。
我努力撑住伞,走在路上,心想,根据时间,他一定才走到公交车站,应该还没坐上车。
让他不用我的伞,明明有伞,我恨恨地心想。又有些心疼他会淋到雨。
我极艰难地回到家,喂自己吃饱饭后,坐在桌前学习,却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与吴云星的微信对话框。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打了出来:哥,你到家了没?
点击发送,看见发了出去后,忍不住扔下手机捂住自己的脸。
脸皮真厚啊,怎么老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他说话呢。
他没有回我。
一分钟,他没有回我。
十分钟,他没有回我。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的手机震动了。
我举起手机,看到他比现实中对我还要冷淡的语气:终于回来了。
我赶紧问:现在才回来?
他:嗯
我:干什么去了呀?
他:去医院打防疫针了
我才想起来他是被家里的藏獒咬了,昨天喝酒的时候,仓库王哥吐槽他打着防疫针还要喝酒。
我:你打着防疫针昨晚还要喝酒吗
他:那个没关系
什么才叫有关系呢?
我生气了,想问他。
他:真后悔没有借你的伞,淋得不轻
我:一猜就是。
之后我俩再无交流。
我又把自己投进学习当中去,不再看教材资料,而是开始了题海战术。
我把做过的错题整理成错题档案,开始努力背做错的知识点。
像我这样一边上班,一边准备考试,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考过线。
总之努力学习吧。
周末的时候,我没有出去和朋友玩,而是坐在家里学习了两天。
对于我想要离开杂志社,凉姜极为不同意:他们对你这么好,你离开这里说不定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公司了,你知道我的朋友他们对工作的第一个地方都特别不满意,你除外,同事又好,工资又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并非不满意,我不满意的,整个公司里只有吴云星。
这一个眼中钉而已。
凉姜已经考完了研究生的复试,但结果还要等上一阵子。
“我这几天在忙着画插画,是同学帮我接的兼职。”凉姜说:“等五一的时候我差不多忙完了,我们约一下吧。”
“可是我五月多就要考试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约啊。”
“就一天时间,不要紧的。”
“好吧。”我就这样地答应了她,毕竟她为了准备研究生考试,我们已经大半年不见了。
周末回来之后重新上班,我一看天气预报有雨,不自觉又多拿了一把伞放进袋子里。
下班的时候,我又问吴云星有没有带伞,今天有雨,他本来还是想拒绝我,但站在办公室门口,我没想到他伸手接了过去。
这一幕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余主编看到,问:“云星你没有带伞啊?”
“嗯,上次脸皮薄,李汐借给我伞我没要,就挨了淋,这次还是脸皮厚点好。”
我没想到他把这件事说得如此清楚。
我们一起乘电梯到楼下,刚出大厦的门口,天上就降起了密密麻麻的雨。
我们两个一起走着,我心里很开心,但又怕别人看到引起误会。
正在这时,他转头过去,看到了美编姐姐骑电动车朝门口过来,便问她:“你有没有带伞啊?”
“带雨衣了。”
美编姐姐赶紧说。
“那就好。”我没想到吴云星会这样说:“我以为你没有带就把伞借给你。”
在旁边的我心里来了气,心想明明是我借伞给你用,不让你淋感冒的,不是让你把伞让给别人用的,而且伞的主人我就在旁边,你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不说,还当着我的面要借给别人用。
幸好美编姐姐带了伞,才不至于让我太过生气。
我们两个沿路向东一起走,路东的尽头有一家幼儿园,所以从大厦楼底出去到幼儿园的道路两旁的白墙上都是手绘的童趣图画,像是走在童话里一样。
雨点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
“你有没有闻到泥土的味道?”
吴云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闻到了。”我说:“味道很清新。”
“是啊。”
我看着雨点滴在道路边花池的黄泥土里,溅起一点点土,又原地形成一个黄色的滚珠。
吴云星,如果我这个时候说我喜欢你,你会说什么呢?
如果我之前没有把伞交给他,此时此刻我们俩会不会共举一把伞?
以前从未这样过,与人同行的时候,还要思索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想努力去找寻共同的话题。
我动不动就暗自生他的气,可还是忍不住的喜欢。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说了句:“不知该说些什么,有点尴尬。”
“没什么好尴尬的。”吴云星很快就接上了话,一本正经地说:“想说的时候就说,不想说的时候就不说,就这样沉默地走着,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是吗。”
我点点头,却觉得尴尬得比之前明显了。
为什么忽然会这样说?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吴云星又淡淡地补了一句:“我和我的朋友之间,向来这样。”
……我和我的朋友之间向来这样。
我在心里不自觉地冷笑了,觉得忽然一片凄凉。
他向来这么擅长拒绝人——我吗?
接了我的伞,却立刻就这样给予全面而冰冷的拒绝。
我是你的朋友吗,现在?
眼看快要走到分岔路口,我一直再未开口,他忽然开口问我:“你在哪里住?”
我像被天上的雷电击到了一样,笑着埋怨他:“你都问过不下三次了!”
“是啊,”他站在远处,撑着伞,笑着说:“可是我又忘了。”
连不熟悉的同事,我说过一次住处后,人家便记住了。
我告诉完毕我的住处,便撑着伞继续走掉了,我没有向后看去,心里却发生了巨大的震颤,我在想,这算不算已经拒绝得十分明显了?我从明天开始要不要放弃这样一场累心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想到要放弃喜欢他,之前无论多么讨厌他的行为,都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再靠近一点……
“汐啊,”阿春说:“他这样不露痕迹地拒绝你,你应该已经很明白了,就不要再喜欢他了。”
阿春也是头一次这么认真。
我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挂掉了电话,开始沉默地做题。